9.34億元人民幣——2013年,美國法院以一家中國藥企構成壟斷對其開出這一“天價罰單”。此前,是長達8年的一審訴訟;此后,又經歷了3年的二審訴訟。

《法制日報》記者獲悉,近日,該案終審結果出爐,美國法院判決駁回原告訴訟、原審法院撤銷案件。至此,這起美國對華首例反壟斷訴訟案件,歷時12年終以中國藥企勝訴而落幕。

相關法律專家認為,由于美國是判例法國家,這起美國對華發起的首例反壟斷訴訟案具有示范意義,訴訟結果將直接影響其他中國企業類似案件的結果。

歷經一二審終勝訴

近日,總部位于河北省石家莊市的華北制藥股份有限公司發布公告稱,9月21日,該公司收到下屬子公司河北維爾康制藥有限公司報告,美國聯邦第二巡回上訴法院已在當地時間9月20日對中國企業涉美維生素C反壟斷訴訟案作出判決:撤銷地區法院違反國際禮讓原則的原判決,駁回原告訴訟,發回原審法院并指令原審法院撤銷案件。

2005年1月,美國得克薩斯州及新澤西州的兩家公司向美國法院提起訴訟,稱多家中國維生素C制造商通過達成固定價格協議,共同實施了對美出口維生素C產品的價格共謀行為,通過減少供給量而致使維C價格大幅攀升,違反了美國反壟斷法,并對這兩家公司造成數千萬美元損失。

這起我國企業遭遇的第一例國際反壟斷訴訟中,河北維爾康制藥有限公司和江蘇江山制藥有限公司、東北制藥集團有限責任公司、石家莊制藥集團維生藥業有限公司一起坐上被告席。出于各種考慮,其他3家公司在一審判決前都先后與原告和解并給予對方賠償,最后只剩維爾康公司一家企業堅持未和解。

2013年,美國法院判決維爾康公司在美國維C反壟斷案中敗訴,并承擔約1.53億美元(約合9.34億元人民幣)的賠償。面對不利的一審判決,維爾康公司選擇上訴。

此后,歷時近3年,美國第二巡回上訴法院認定,中國法律要求被告協商定價,削減維生素C出口數量,因此中國的法律體系與美國的反壟斷法相沖突,這種沖突導致了被告的法律責任。因此,美國法院根據國際禮讓原則判決中國藥企勝訴。

國際禮讓成為關鍵

“幾乎是在絕望中贏得了公正的判決”,對于維爾康公司就原一審判決上訴美國聯邦第二巡回上訴法院的勝訴判決,華北制藥相關負責人對媒體如是表述。

這一感慨并不過分。2013年一審敗訴后,華北制藥認為該案的審理結果嚴重背離事實和法律,極不公正,該公司相關行為完全符合當時中國的法律法規,是完全按照當時政府的強制性要求所進行。

壟斷行為的特點主要是造成排除、限制市場競爭,從而造成整體經濟效率低下,破壞生產力,壟斷行為包括經營者達成壟斷協議,經營者濫用市場支配地位,具有或可能具有排除、限制競爭效果的經營者集中。

而事實上,中國企業被指的“價格操縱”僅是商務部下屬的中國醫藥保健品進出口商會為避免企業間不正當競爭導致的海外傾銷指控,于2001年組織國內四家主要維C生產企業開會,達成的維C出口數量和價格相關協議。

中國藥企一審敗訴后,面對的是一片“唱衰”之聲。由于在美國是由陪審團來認定事實,陪審團一旦認定事實成立,法院會采納這種事實,因此,想要推翻一審的事實認定,在反壟斷領域非常難。當時,諸多法律專家認為華北制藥繼續上訴勝算不大,上訴的象征意義大于實際意義。

此時,中國官方堅定地站在中國藥企一方。商務部曾就此案數次明確告知美國法院,河北維爾康公司實施的相關行為是根據中國政府的要求所作出。一審判決后,商務部新聞發言人曾公開表示,相關中國企業的行為完全符合當時中國的法律法規,美國針對中國企業的審理結果“不公正、不恰當”。中國政府還出面向美國國務院遞交了抗議一審裁決的外交照會,商務部向美國上訴法院以“法庭之友”信函的形式陳述意見。

2013年底,中國醫藥保健品進出口商會發表聲明稱,美國一審法院不考慮中國經濟改革轉型期的具體情況,不尊重中國政府部門對有關法律和政策的解釋,其數額巨大的懲罰違反了“國際禮讓”原則。正是這一原則,成為中國藥企最終獲勝的關鍵。

據了解,根據美國的反壟斷法,國際禮讓原則是指一個國家的司法機關不能對另一主權國家的政府行使管轄權。為了尊重外國的國家主權和司法主權,國際禮讓原則鼓勵美國法院在某些特定案件的審判上適用外國的法律或者限制國內司法管轄權的適用。

“根據國際禮讓原則,華北制藥因遵守中國政府的規定而不得已違反了美國的反壟斷法,是企業處于雙重沖突義務下的行為,二審法院因此撤銷了一審判決。”河北律師陳江濤說,隨著越來越多的國際元素進入到相關訴訟中,這一原則的重要性將與日俱增。

示范意義極其深遠

一審敗訴后,華北制藥并未打開美國市場。這場歷時12年得來的勝訴,讓華北制藥甩掉了背負多年的天價罰單“包袱”,重新獲得了挖掘美國市場的潛力。

該案中國藥企勝訴的意義不僅在于華北制藥一家企業和相關行業,更重要的是,這對于中國企業開辟美國市場具有積極的示范意義。

河北省商務廳政策法規處處長解永法表示,這場訴訟是美國對華發起的首例反壟斷訴訟案,而美國又是判例法國家,因此這次的訴訟結果將直接影響其他中國企業類似案件的結果。一旦敗訴成為判例,中國參與預核簽章的出口企業在美國將可能面臨同樣的反壟斷訴訟威脅。

據了解,在此案之前,歐洲和日本的一些維生素企業也曾經被美國法院處罰,不僅付出了巨額賠償,而且承擔了刑事責任。如果中國藥企在美敗訴,極有可能導致大量針對中國其他行業和企業的反壟斷訴訟被提起。

就在這起維生素C反壟斷案起訴之后,2005年,美國公司也對其他中國公司提起反壟斷訴訟,中國17家生產和出口菱鎂礦及其制品的企業成為被告。這些公司被指控合謀操縱鎂砂和鎂制品出口價格,違反了美國的反壟斷法,指控理由與維生素C反壟斷案如出一轍。在維生素C反壟斷案審理過程中,該案一度被中止審理,此次勝訴的判例將會使這一訴訟中中國企業的合法權益獲得保護。

“華北制藥勝敗與否并非只影響自己的命運,如今判例既出,國內其他的‘小伙伴’在美國的日子必會好起來。”陳江濤直言,目前國際貿易摩擦已呈常態化,中國企業想要“走出去”絕不能按照中國的習慣,必須充分了解當地情況尤其是法律,盡量降低法律風險。